乡村印记:买 粪 记
下乡的第一年,队上晚稻收割完后,田里工夫相对轻松了许多,再用不着早晚连轴转。连耕牛都入栏养膘休息。社员们不急不慢地种草籽、修水渠、做氹池。 六十年代有个农业八字方针,即:“水、肥、土、种、密、保、管、工”,肥字就排名第二。农村老班子说得更直白:“吃的屎,用的屎,人情南北都是屎”。这话当然不能直译,它无非是说明:庄稼一支花全靠肥当家。记得读初中时有次听政治报告,主讲人举例说明阶级斗争新动向时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河西学士公社有个生产队长居然组织队上的四类分子,到城里公共厕所偷粪。这个行为既是盗窃公共财物,又是流氓行为(钻进老式厕舐粪坑偷粪时,上面有女人方便)。所以那时的人粪尿紧俏得很 队长陈长爹在收完晚稻后,安排我和几名劳力一项美差,到距队上二十多里外的小镇上,用现金收购镇上居民家的粪便,再挑回队上做肥料。冒放空的不但记十分工分,每天还补二毛钱伙食费。 初冬的阳光毫不吝惜地抖落大地,照得人们暖洋洋的。我头戴一顶尖斗笠,身穿对襟布扣大布衣,一副十足的农民打扮,连路上遇见不认得的知青,还对我指指点点地说:咯只“探老倌”就有味唻,还穿双白网(网球鞋)抖冲”。我们在副队长炳哥带领下,一行七人肩挑粪桶直奔小镇。路上炳哥还亮起嗓子唱起了小调:“郎在后面跟着来,扇子遮脸头莫抬。人多不好把话讲,假装弯腰去扯鞋,唱个情歌望郎来。”说笑中不知不觉走了二十几里路,坐木划子过了小河,便到了双江镇。约定了集合地点后,大家就各自为战。顾不上欣赏小镇的热闹,我走到一位坐在街边晒太阳的老妇人身边,礼貌地说“:娭毑请把您老屋里的家肥卖给我好不?”,“伢崽,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来”,“嗯罗,我是长沙到咯里插队的”。“哎呀!各就蛮不错来,咯标致的城里伢子人舍得做咯号粗路”。并连声说:“有呢、要得要得”。我在她家私屋中一口半埋在地下的粪缸里,舀了一担粪便,并打扫现场后,按队上规定付给老人一块伍角钱肥钱。圆满的得到时值二角六分钱的十分工分。临走时那位娭毑不但请我吃了碗芝麻豆子茶, 还对我说:空上十天你又来罗,我把屋里的家肥留给你。 然而在那段买粪工作时,我也出过一回岔胡子。由于其它生产队纷纷效法这个办法,也去镇上买粪,导致肥源就紧俏,价格也上涨了。有天我问了十几家都没有买到家肥.正在焦急中,一位中年汉子主动对我说:来罗,我卖一担把你咯。这汉子领我到门口说:你在咯里吃碗茶歇下气,我帮你把家肥担出来。我心想今天硬是碰了贵人相助。过了十几分钟,那中年汉子挑着粪桶出来.他说你看咯好的家肥,把严的,那要把二元钱唻。我连声道谢并付了款,高兴地担着粪桶回队。一路上只觉得今天的担子比平常重得多。谁知回到队上将粪肥倒入氹池时,在翻氹的队长陈长爹和我却发现,这担粪肥除了上面盖了一层人粪外,下面全是猪粪草和煤灰,那个中年汉子把我做了贵大爷。陈长爹当场便毫不留情地处罚了我:当天不计工分,另扣除二十分工分。 事隔五十多年,我却仍然十分感谢陈长爹。因为他不仅平时手把手地教我做田里工夫,而且他公正、踏实、勤朴的风范更让我历历在目。他的言传身教为我日后在辛劳的城建工作中,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随着社会的发展,粪肥再也不紧俏了,都随着水冲式卫生间,流入下水道…...现在农村种田普遍使用化肥、农药、除草剂。但专家说:过度使用化肥,会改变了土壤的酸碱度,使土质产生板结,不利于持续耕作。老百姓说:冒使用化肥种植的小菜瓜果硬要好吃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