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年月日之谜
乐乎
按说每个人对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是最清楚最有发言权的,而我却时常在这个问题上犯糊涂。若有人问,猛地一下子我还说不清到底出生在何年何月何日。之所以出现这种尴尬,是因为我的出生年月日改过四次,每次都不同,酸甜苦辣,一言难尽。 这捉摸不定的出生年月日,让我在拍拖时吃尽苦头,指天画地赌毒咒才过关。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未婚妻和我妹妹聊天时,发现妹妹的年龄竟比我这哥哥还“大”,乃惊问怎么回事,你到底是妹妹还是姐姐?这事还惊动了未来的岳母娘,见状不妙,赶紧老实交代真实年龄。但事情并未因此了结,因我在农村日晒雨淋那么多年,皮肤粗糙,招工后又在翻砂车间干粗活,烟熏火燎的,人显得老气,老婆说我肯定40岁出头哒,在乡里只怕还离过婚,少报年龄欺骗她。实际上我只大她六岁多点,老婆不相信我的说法,连忙到人事科去核实,证实我的年龄真的比妹妹的还小,我只好将出生年月日的阴差阳错和苦衷告诉她,获得她的谅解才重归于好。 人的年龄决不会无缘无故地“改”,更不会无缘无故地“一改再改”。我的出生年月日改过四次,每次都是有原因的。第一次不但改了出生年月日,就连姓名也改了,为的是冒名顶替拖板车。这一次改动没有什么后遗症,不拖板车就冇事哒。 第二次改是1976年招工,工厂要招一批25岁以下的知青。我那时已年届27,不符合厂方的条件,何况还出身反革命家庭,更加冇得指望。不过公社经与厂方协商,同意招些出身不好的适龄知青进厂当普工。公社邓秘书将这个特大喜讯告诉我,并说在填表时将年龄改小几岁就是。 填表时,邓秘书问我改小几岁,我说改两岁够了吧,邓说索性改三岁,年龄小,到厂里说不定还有培养提拔机会哩。他又问出生日期怎么改,我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10月10日。” 招工到厂后,沉浸在新生活的喜悦中,但夜深人静之际,想起改年龄的事,尤其是将出生的日期改为“双十节”的事,越想越后怕,连脊梁骨都渗出阵阵凉意。万一追查起来,一年365天,不选“五一”、“七一”、“十一”,偏偏挑个“双十节”来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用心何其险恶也!这不是明摆着“妄想国民党蒋介石反攻大陆,复辟万恶的资本主义”吗?这罪名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呀。 赶紧找到人事科的魏科长,说出生的日子搞错了,笔误,应是10月9日,请组织改过来为盼。魏科长善解人意,二话不说,指示科员办理。直至今日,我的身份证上的出生日仍是10月9日,而实际上应是7月29日。 出生年月日改了,风平浪静的,对工作和生活倒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但也没带来什么好处,迟几年退休罢了。谁知80年代初,上面来了一条政策,那就是知青下乡算工龄。当年的工龄可吃香啦,分房,涨工资,看病住院,工龄都起大作用,比人家多0.1分可能就意味着涨一级工资或先分到住房。我算了一下,车间除了1958年前后进厂的几个老工人以外,我的工龄是最长的,不免洋洋得意,以老前辈自居。有明白人提醒我说:“按你的工龄算起来,那你不到13岁就下乡了,怎么可能呀。” 我心里暗暗叫苦,确实,按工龄计算,我不到13岁就上山下乡了。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年龄还得设法改回去,不然如何自圆其说。可是怎么自圆其说呢,冥思苦想,如何解决这道大难题,一下还没理出个头绪出来。 不久,调整工龄的通知来了,我一看,傻了眼,我的工龄居然是从1969年元月算起,1965年已下放江永的那一段“光荣历史”被抹杀得一干二净。这还了得!整整四年工龄呀,难道这些年的辛勤劳动白干了,到头来如泥牛入海,连痕迹也没有。到人事科查询,档案中真的冇得我下放江永的资料,简直就是无头公案,怎么会有如此疏漏,不可思议。 想来想去,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最初我转点不是转到安乡而是转回广东老家的。人未回老家,户口及档案已先期寄走了,后来改变主意转点安乡,户口退回但档案却没同时退回。所谓档案可能也就是一两张表格而已,我也没在意,没想到关键时刻这几张纸还有这么大的威力和作用。 于是又请母校开证明,又到区劳动局查历史档案,又找教育局盖章,几经周折,好不容易确认我于1965年下乡的历史事实,为符合逻辑,我也承认了改动年龄的事,并将年龄改大了两岁,为什么只改大两岁而不是一步到位,实事求是改回正确的年龄呢,现在也说不清楚,可能是潜意识的逆反心理作怪吧。 现在也还有改年龄的,年龄改小多半是为了升官或婚姻的需要,而年龄改大呢,大多是为了提前退休或让子女顶职,像我和一些知青这样为了进工厂干苦力而改年龄的事,恐怕早已绝迹了。如今只要有劳力,做得就行,大几岁小几岁又有什么关系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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