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溃烂的脚板,让我跑到门外干呕——访李倩倩
草尾河迤逦曲折奔入洞庭湖,中间有多少知青泪?那坚实厚重的大堤坡上,依旧草色青青,上面又有多少知青情?靠防洪大堤内有一片低矮的平房,这里曾是三十多年前草尾区肉食水产公司的办公和经营场所,如今这样的房屋,在号称沅江市第一重镇的草尾已不多见,留守知青李倩倩一家,便住在这简陋的房子里。房内既不透光也不通风,这样的环境,也许对普通生活来说似乎影响不大,要命的是,李倩倩患糖尿病并发症多年,左脚板的前部已被切除,现切除的伤口又发生溃烂。我们进去时,见她正将双脚搁在矮板凳上,旁边摆满了瓶瓶罐罐装的外用药和棉签纱布,我当时仅看了那溃烂的半截脚板一眼,便急忙跑到门外干呕起来,再也不敢坐在对面与她交谈。
1968年底,李倩倩顶着知青桂冠,下放至草尾区熙福公社新福大队,几年后嫁给当地农民,生育了三个儿子。如今,两个大儿子均在外打工、自顾不暇,留在家中最小的儿子,年近四十岁因家境贫寒尚未娶亲成家,好在其老公身体尚可,每天尽心侍候,才能让她得到一丝安慰。
乡镇肉食站的辉煌岁月,应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中期便已破产倒闭,我不知道李倩倩夫妇是如何将三个孩子拉扯大?但我知道她这糖尿病并发症引起的溃烂,还得再次施行截肢手术,而这个家徒四壁的家庭,实难承受无法预料的医疗费。
留守知青李倩倩
三年内三次大手术,如何消受得了——访王妹森
穿过弯曲的小道,越过一畦畦菜土,我们一行人在一位热心留守知青的带领下,终于找到了王妹森的家。这里曾是当年草尾区食品厂的厂房,后来被改成了宿舍,时间,似乎在这地方凝固。
如今的王妹森,只能勉强在房间内移动,但身边不能缺人陪护。十年前,她因患直肠癌,经大手术切除了一截肠子,到2009年,下身流血不止,医生说癌细胞转移到了下面,又动手术切除了子宫,一年后病况依旧,去医院检查说病灶仍在肠内,于是又做了一次肠子改道手术。“血是被我们止住了,但病无法根治,回家好好疗养吧”,医生如此告诉她。因为医生是她亲戚的亲戚,她与家人都深信医生不会说谎打逛言,三年内承受三次大手术,任是铁打的身躯,又如何消受得了?
三次大手术,已将这个本不宽裕的家庭弄得如同水洗,为了救娘,儿女们只得在外贷款25万元,债务至今仍没还清。她老公是普通农民,没有任何收入,因要护理她,加之年纪大了也无法外出打工赚钱。王妹森现在又面临肾积水,全身酸痛,医生怀疑癌细胞又转移到了骨髓,她说只能这样拖着吧,拖一天便赚了一天。
五十年前,王妹森风华正茂,和现在仍能快乐而健康活着的我们一道,下到了草尾区大同公社仁中12队。回忆起当年同行的知友胡子敬、王友捷等人,她脸上竟一扫悲苦,露出香甜。笔者见此,当即拨通黄友捷的电话,让其与熟悉的校友互诉衷肠。
王妹森的女儿也是供销社的下岗职工,她想委托我们找当地政府,为离异带着小孩的女儿申请一套廉租房和弄点医药费治病。遗憾的是,湘知公益仅是知友抱团取暖的草根社团,实在无能为力和爱莫能助。但对于我等一行这么不顾老远,冒着酷热千寻万觅来慰问她,王妹森已是泪水盈盈。
留守知青王妹森
留守,孤独留守着一间破房——访汤卷香
其实汤卷香的那间破房,离南大镇镇政府步行不过三百米。那是四十年前南大区供销社三门市部作仓库用途的旧平房,她占用其中的一间,面积不足三十平方米。里面一派昏暗,中间摆张床,还挂着当地农户早不用的蚊帐,仅这一间房还得间隔出一小半作厨房。
为什么要挂蚊帐?因出门便是污水横流,臭味扑鼻、蝇蚊乱飞。汤卷香在门外空地中养了十几只水鸭和两条母狗及二窝狗仔,她告诉我们:“有一家饭店,每天都有剩饭剩菜,老板让我免费拿来喂养它们”。见此场景,让我立马想到了日本电影《望乡》中的阿崎婆,只是阿崎婆养的是猫,场景也比这儿干净得多。如今,一身病痛每月还需几百元药费的汤卷香,便孤独的留守在此。
一年前,她的农民老公因患绝症离她而去,至今还欠了人家10万元治病的债未偿还,又是一出人财两空的悲剧。而她的儿女均在外打工,二个儿子中,大儿子已离异还要管小孩,小儿子四十来岁了,到现在尚未成家。我不知道,对于在外打工谋生的汤卷香的儿女而言,这是否也可称为乡愁?
五十年前,汤卷香来到南大镇北大公社金星7队插队落户,当知青纷纷招工回城之际,她却早在1971年嫁给了当地农民为妻,做了一名彻底的扎根派,并接连生下了二儿二女。我们无从猜想她当年的处境和想法,更不便过多的询问,因为各人都有各自的隐痛。再说嫁给农民也不一定是件坏事,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农民中不乏成功人士,农村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何况早在1979年,汤卷香便因有知青身份而招工安排到了区供销社工作。
历史,似乎在这儿停滞了。当汤卷香住地周围高楼林立,当众多农民兄弟姐妹着鲜衣、开名车结伴还乡之际,汤卷香却蜗居在这间四处透风顶上漏雨的老房子内,终日与狗和鸡鸭为伴,难道这便是留守么?
留守知青汤卷香
那一双扭曲变形的手掌,让人心悸——访刘芝兰
由于慰访对象的电话无法接通,在当地镇和社区民政专干的帮助下,我们一行总算寻找到了刘芝兰的家。四十年前,这里是阳罗镇供销社的招待所,三层楼的红砖房当年应算气派,如今一进门便见铁门锈迹斑斑,让人徒生感慨。
刘芝兰1968年底下放到阳罗区普丰公社梅兰3队,三年后便与当地农民结婚成亲,婚后养育了二个儿子。直到1979年,刘芝兰招工至阳罗区供销社工作,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一系列无法掌控的变故,刘芝兰的家庭应该是完美而让人羡慕的。
三十年前,刘芝兰就查出患有类风湿病,该病的特点是难以治愈且无法逆转。接着便是乡镇供销系统解体,刘芝兰成为下岗员工,下岗者的滋味,对于大多数知青而言并不陌生。随后便是相濡以沫的丈夫去世,因此患病的刘芝兰身边没了个端药送茶的人。更要命的打击是近几年两个儿子均查出患有心脏病,大儿子因此离异家庭解体,小儿子也因为病困难以成家。
由于一系列的变故和打击,刘芝兰的类风湿病更是无法控制,因无钱无力求医问药,病情每况愈下。待我们见她时,其双手已严重扭曲变形,双脚也出现萎缩行走不便。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方从衣柜的抽屉内拿出个残疾证,摆在了我们眼前。尽管身体状况如此,刘芝兰仍需与病魔抗争坚持生活自理,那双类风湿病引起严重变形的手,着实让人看了心悸。
留守知青刘芝兰
多余的话……
按照习总书记精准扶助的指示,本次慰访沅江留守知青后,令我们百感交集。四位年近七旬的老头,严格来说都不是做此类工作的料,因为不仅仅是舟车劳顿,更要命的是:心绪难宁!
上述四名留守沅江知青的困境,也是极少数留守知青的缩影。笔者细思,她们的晚年为何会出现如此困苦与悲哀,归纳起来有以下几个原因:其一是为治疾病,花费巨大和无法报销的医药费让其致贫。其二是下岗失业,由于单位过早倒闭,致其社保和医保均处低水平,影响至今。其三是儿女们都处社会底层,虽外出打工但收入不高,自顾不暇当然无力援手父母。
让笔者错愕而震惊的是:当年的下放人员中,还有属于社会闲散人员和全家被错误遣送下乡者。当落实返城政策时,有父母带着尚未成人的孩子安置回城,而留下早年与当地农民结婚成家的女儿,未能按知青身份安置享受社保医保,如泗湖山区洞庭红公社和平4队的刘建华和共华区新华公社永安7队的刘国良,眼下都因年纪大了病痛缠身、苦不堪言。还有下放共华区新港公社鱼口大队的知青彭秋香,曾于1975年与当地农民结婚,后来被安置在当地的供销社工作,不幸患癌症于46岁过早去世。留下的二个儿子中,现大儿子又患晚期膀胱癌,如今睡在家中等待着死神的招唤,其惨状让人见之落泪。
有人说,留守知青当年找错了配偶,对此,笔者不敢苟同。调查中,知青找的农村配偶,无论男女均不离不弃,精心陪护着留守知青老伴,如果不是综上所述的原因,也许他们的晚年生活过得并不会比返城的知青差。干了近六年的知青爱心帮扶,笔者见多了后知青时代不少人窘迫的生存状态。何况人入老境,名利自是浮名,身体才是本钱,故城乡没有什么不同。
湘知公益,尽心尽力。这既是湘知人的口号,更是大家的心声。值此99全国公益日即将到来之际,湘知人欲借助腾讯公益平台筹集善款,对上述留守知青和其他病困知青予以扶助。届时恳请各位多少捐助点银两,十元二十元都是情,大家都来为公益慈善奉献一份爱心。
跟随知青父母下放后裔刘建华
跟随知青父母下放后裔刘国良
已故留守知青彭秋香的老公与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