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之访古探奇〈二〉

彭某

                  华容之访古探奇
               〈二）
                 彭剑文

            四. 《华容道》就在桃花山
  以前只晓得《华容道》在华容，在华容何处？不清楚，因为没有一个标识。
下放时，全国“农业学大寨”，华容也在“学大寨、赶操军”。人人迎九大，队队南征北战兴修水利，连搞手脚不赢，哪里会顾及到《华容道》在何方之类？更兼有伟大领袖所说：粪土当年万户候。曹丞相是王，魏王。关云长是候，寿亭候。这些王候将相都是粪土，因而《华容道》在哪里？我们敢问，人家也不敢答白。
  直到离开华容几年后才晓得，原来就在我们下放那地方，那里原先叫做东山公社大旺大队。从大旺大队背后那条山沟翻过去是湖北石首县的靑竹沟。当年许多知青沿这条山路到青竹沟那边砍柴、打猪草，路上曾遍洒过知青的汗水。那条舖着青石板的、长着斑斑靑苔的山路就是名闻瑕珎的《华容道》。
本世纪初，华容民间开始了《华容道》的研究，以李春明先生为首成立了“华容道研究会”。李先生系桃花山人氏，从小便耳濡目染，坚定地认为《华容道》就在华容桃花山。
  我们认识李先生后，一次李先生亲自充作导游领着我们走了一趟《华容道》。当然，我们是乘兴而来，游览一趟这条认识了数十年却无缘“到此一游”的古道。而当年曹公却是败兴而走。当初“曹军惶惶，皆欲垂泪”，于是，云长见了，又动故旧之情，长叹一声，并皆放去。后人有诗曰：
     曹瞒兵败走华容，
     正与关公狭路逢，
     只为当初恩义重，
     放开金锁走蛟龙。
  当然这都是章回小说《三国演义》的描述。章回小说的初坯大袛是说书，这样描述大有“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意思。后面呢？说书人准备收银子了。
     《华容道》果然就在这里？
莫急，这只是一说。因为还有另一说：《华容道》在湖北 鄂州华容区。
  中国很奇怪，改开以来，许多知名历史典故都被描绘成了“双胞胎”。比如李自成遇难地既有湖南石门夹山一说，又有湖北九宫山一说。就连著名荡妇潘金莲早些年也被两地相争，闹了个笑话，虽然她只是作家杜撰的人物。
  这也不奇怪，摆在面前的利益，谁都会争一争。“历史搭台，经济唱戏”嘛！
  但争也没用，现场一看便知孰是孰非。本文上篇介绍了，偌大个江汉平原、洞庭湖平原上仅有这一块山地。火烧赤壁后，曹操逃生的最好路线是往西逃至江陵转投许昌。但从赤壁至江陵直线走是数百公里沼泽地，那是死路一条。于是败军及可能“从无水或水浅的洪水港以上过长江，走广兴洲、许市进入今华容县东山境内，再从路岭子口翻桃花山经石首到江陵的。”〈载李春阳文《华容道就在华容》〉
  这里写一笔，史书所载胡芦口也许就是天井山中段的南坎山口或佛寺凸口。而我们下放地佛寺凸口的可能更大，自古由巴陵许市地入华容佛寺凸口就有这条通道。
  相信 《华容道》在华容桃花山说，我坚定不移。不如此我们便枉对了桃花山麓数不尽的三国地名、标记：望夫山、杀猪港、斩龙石、倒马岩、……；我们便枉对了桃花山民中流传了千年的三国传说、典故；我们便枉对了华容桃花山域保留着比较完整的北方方言；……。
我们也相信，很难有权威部门会出面论定：华容道就在桃花山。

      五.半个世纪后再来看“长江改道”、《集成垸》及其他

  我们到华容当农民，劈靣就遇到了“长江改道”。“长江改道”是“车湾裁湾改道工程‘”的简称。人说湖区冬修苦，这 “长江改道”可算是苦的天花板了。1968年11月乘文革东风，岳阳地区动员5个县46000民工开始了“车湾裁湾改道工程”〈外称“长江改道”〉的施工。
  万里长江由西向东，滚滚而下入大海，却在荆江段此地转了个大湾，据测这个湾长达33000米，然后又绕回到河道位置。这个大湾两头相距约3500米。这个裁湾工程能让长江缩短近30公里，但这个裁湾却将砖桥公社切成了两半，将整个集成垸切到了江北。于是集成垸便从《砖桥公社》独立出去，成了《集成公社》。
“ 长江改道”的初衷除拉直缩短外，还有就是去险。为此，当年华容总指挥、县人武部政委杨振山曾著专文介绍：“……在华容县版图的右上角，有一片象令箭状的地形，长江故道沿着它绕了个大圈，周长33000米，就是下荆江车湾。它的尖端弯徒水急，船只在这里常出意外。特别是汎期，浑浊浩荡的江水从南岸奔腾而来，直冲湖北省沿江大堤，旋即又突然急转折回，猛扑湖南省堤防。”真是一个险字了得。
  于是“缩距、排险”的浩大“长江改道”工程靠46000民工肩挑手挖幵工了，我们中不少兄弟姐妹放下行李还未来得及看一眼第二故乡模样就上到了长江改道工地。
  据云，新河道开通的那一刻真叫个“惊天地，泣鬼神”。轰然一声巨响，长江之水泥沙俱下，奔腾而来。这一刻再未停息，直持续到今天己有半个多世纪了。
  本世纪初，我们重返华容来寻洪山头船码头，哪里还有？30多年过去，昔日的码头己淼无踪迹。
  我们站在1998年洪灾过后新修的长江大堤上，从洪山头船码头故址那个方位朝长江故道望过去，没了水面，只有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芦苇荡。我们再手搭凉棚放眼远眺，全没了昔日的一江春水向东流。原来此地长江北移了几公里远，肉眼己望不到水面了。
     查了下资料，长江改道工程挖出的新河道：
     面宽200米， 底宽75米，
     深5 ——9米，长3500米。
  30多年过去，经江水冲击，我们目测了一下，新河道宽度己达1公里左右。30多年时间，湍急的江水冲击出了一条五倍宽于人工挖出工程的新河道。两岸的泥沙不断被冲刷下去，大量泥沙在不远处开始淤积。车弯以下一条直河道又开始淤积变弯。才30多年尚如此，300多年呢？是不是又会淤出一个集‘成垸？淤出一条30公里长的车湾来？我想。
  排险？新河道开通以来，河道狭窄造成水流湍急，险情不断。我们的两位同学罗灿华、易慧玲分别于1970年、1972年葬身于新河道，给我们留下了几十年的悲伤。但若论这段水域最大灾难莫过于《东方之星》游轮八年前的今天〈6月1日〉的翻船惨案。据公布，惨案共至408人葬身鱼腹。翻船地点就在长江改道起端上车弯湖北监利一侧。翻船原因呢？官方解释是突遇“龙卷风”。为此，我咨询了下放同队的庄弟，龙卷风？他一脸鄂然。作为曾出任湖南航运集团老总的他、在湘江、长江搏击了几十年的他，表示从未听说过。险减少了吗？我只能问自己。
  长江改道后集成垸成了一座孤岛。从此，我们上垸游玩要冒险坐划子往返趟过新河道的险流。去到集成垸，晚上睡在生产队仓库麦碗子堆上面，梅氏亲自下厨炒两份好菜下酒，小聪哥驾划子送我们离开。那闲游的日子，快意人生啊。
  集成垸的日子到1998年终结了。那年一场洪水破堤而入，将整个垸子淹没。洪水过后国家将集成垸定义为“平垸行洪”，万余垸民悉数迁出，集成垸成了空垸。
  不过垸子里很快又回流了一些居民，他们脊念这片故地，他们用狡恄的目光看中了这片空旷的、肥沃的土地。用最原始的方式喂养出了一群群牛羊，开垦出了一片片沃土。土地是农民的，农民是土地的。他们有本领在这里生存、赚钱。
  但这里没有了政府，没有了水、电，没有了商店，没有了公路交通，……。
  一次次清空，一次次反弹。盖因这是片可派用场的沃土。
   本世纪初的一天，几位好奇心极强的同学带着照相机摸上集成垸。他们没去摄肥硕的牛羊群，没去摄望不到边的芦苇荡，而是摄回了一幅幅“西北利亚风光”美照，让我们欠得痰直嘀。
  原来，“平垸行洪”后本地引进了一批速生杨，这种杨树长且直，生长速度极快，据说成材后造纸厂收购作造纸原材料。这几位同学拍摄的那一排排速生杨小树林，乍一看倒真有几分酷似“西北利亚风光”。
  隨后的二十多年长江倒也未再发生特大洪水，况且特大洪水也是几十年、上百年一遇，有了三峡的调控，特大洪水的机率将更小。
     无人居住的、自然环境颇具持色的、难有洪灾侵龚的集成垸派上了新的用场： 2000年国家将其指定为《集成麋鹿保护区》，这是个省级湿地自然保护区；2014年在集成垸长江故道（何王庙段〉设立《长江故道江豚保护区》。这里说几句不“多余的话：麋鹿，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即小说《封神演义》中的”四不象”。当年华容道义释曹公时即以频临灭绝，仅长江中下游湿地留存少许，后在国内绝迹。1983年经”出口转内销”至今种群己开始繁育，假以时日，登临《集成垸》，与麋鹿近距离接触将是一种难得享受。
  江豚，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联合国定为频危物种，享受国家一级保护。当年当农民时，常在长江江中看到，叫“江猪子”。近些年国家己将多头江豚引入到了集成垸故道保护区内养殖。
  当你登临集成垸风光带与麋鹿近距接触时，不妨也举起望远镜来，观赏故道内那群豚戏水的美景。人生若此，不亦乐乎。长江改道，人与自然；小集成垸，半纪坎坷。变化来变化去，奇也不奇？您以为呢！

     2023年6月2日完稿于长沙寓所

孺子牛

       拜读了彭兄的美文,也曾走过你文中的华容道,还真是坎坷崎岖,想必几千前的汉朝古道能保留至今也是一个奇迹! 您说文中的集成垸已是一块养麂廲的保护湿地,还栽有一片白楊树,江中还时不时窜出几头逆水而上的江豚,看了你这些文字撩发了我的好奇和想象,西北利亚风光白桦林中一长裙女朗正悠闲的漫步,偶尔一群跑向纵林深处的麂鹿,奔腾不息的江中时而窜出的一群江豚,多么美的画面和瞬间,真想有一次去体验和创作的机会,我想我会有一天邀上两三位好友去了却我这心愿!谢谢彭兄美文!

隐士安

华容访古为探奇，无功而返违心愿……

湖边士

华容的故事多多！有幸去过一次集成垸，在白杨树林中穿过，蛮韵味！拜读美文！